第84章 藏书阁的“素问”-《大明补牙匠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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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就是它!

    灯下黑,真是灯下黑。许冠阳和李广这对组合,玩的一手好心理战。谁能想到,这本每个医学生入门都要背得滚瓜烂熟、甚至因为太常见而会被所有人忽略的基础医书里,竟然藏着足以撼动大明朝局、让无数人人头落地的黑账?

    陈越伸手,刚想把书抽出来。

    “陈大人?”

    楼梯口突然传来一个尖细、却透着股过分热情的嗓音,“哟,还真是您呐!刚才小的在楼下看见个背影就像,还以为看花眼了呢!这大中午的,您不去工坊里坐镇,跑这儿来吃灰?”

    陈越伸出去的手猛地一顿,停在了半空。那只手距离《素问》只有不到一寸。

    他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抽搐了一下,就像是被人突然狠狠捏了一把。冷汗瞬间从他背后的毛孔里炸了出来。

    被发现了?!

    但他毕竟是在前门大街开牙行、见过大世面的人。

    他没有惊慌失措地把手缩回来,那样反而显得做贼心虚。

    他顺势将手往旁边稍微一滑,略过那本《素问》,抓起了旁边那一卷落满灰尘的《温病条辨》。

    然后,他才慢悠悠地、像是被人打扰了兴致一样,转过身来。

    楼梯口站着一个人。

    一身大红色的飞鱼服改制的蟒袍,在昏暗的藏书阁里显得格外刺眼。

    那人身材瘦削,一张脸上没什么肉,皮紧紧地绷在颧骨上。他手里拿着一把拂尘,脸上堆满了笑,眼角挤出了几道深深的褶子,但那双吊梢眼在昏暗的光线里,闪着阴冷的寒光。

    李成。

    司礼监掌印太监李广的干儿子,李广放在外面的那条最凶的狗。

    “原来是李公公。”陈越脸上瞬间挂起了一副和煦而又带点恭维的笑容,就像是刚才的心惊肉跳完全不存在一样。

    他一只手拿着书,另一只手拍了拍身上的灰,拱了拱手:“这大中午的,公公怎么有雅兴来这书堆里转悠?不嫌呛鼻?这里头的霉味,可熏坏了公公这身好料子。”

    李成快步走上来,亲热地想要去扶陈越的手臂。

    “哎呦,咱家是听说陈大人进了这儿,特意过来瞧瞧。”李成也不尴尬,顺势帮陈越掸了掸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,眼神却像是在扫描一样,在陈越手里那本书上狠狠地扫了一圈,语气腻得让人发慌。

    “陈大人,咱们两家现在可是合作买卖,您可是咱家的财神爷啊。干爹特意吩咐了,您在宫里有什么需要的,尽管开口。您这要是缺什么古籍善本,只管吩咐小的们送到工坊去,或者送到您的牙行里去,何必亲自来这儿受罪吃灰呢?”

    这话听着客气,全是奉承。

    但陈越听得出来,这是在盘道,也是在敲打:

    我们现在虽然是合伙人,但也是互相盯着的。你不好好在工坊做牙刷赚钱,跑到这只有许冠阳才来的地方干什么?

    陈越面色不改,轻轻拍了拍手里那本《温病条辨》,还故意吹了一口气,扬起一阵灰尘,呛得李成退了半步。

    “公公客气。工坊生意虽紧,钱是要赚的,但太后娘娘的凤体更是天大的事啊。”陈越一脸正色,把“太后”这尊大佛搬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最近太后胃口虽开,用了那个义齿也能吃肉了,但毕竟上了年纪,偶有积食。下官想着,古方里有几味调理脾胃与固齿并重的方子,记得就在这堆旧书里。太后昨天随口提了一句,下官这不就得赶紧来查查?这都是为了咱们的生意能长长久久嘛,毕竟太后高兴了,在皇上面前夸咱们两句,咱们的‘洁齿刷’才更好卖,李广公公也能在皇上面前更有脸面,不是?”

    他特意把“生意”和“脸面”咬得重了些,暗示大家是一条船上的,我是在为了咱们共同的利益忙活。

    李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,但那眼神却越发锐利,像是要看穿陈越的皮囊。

    “陈大人真是勤勉,连午膳都顾不上,这份孝心,咱家回去一定如实禀报干爹,让他在皇上面前替您美言几句。”

    李成说着,凑近了一步。那股子阴柔的香粉味直冲陈越鼻孔,让他忍不住想打喷嚏。

    “不过……”李成压低了声音,刚才的热情瞬间消退,只剩下警告,“干爹也说了,做生意讲究个专心。心要是野了,容易翻船。陈大人既然是牙神,那就专心治牙、做刷子、数银子。至于那些……不该看的陈年旧账……哦不,是陈年医案,还是少翻为妙。免得灰尘太大,迷了眼,看不清路,一脚踩空了,那可是会摔死人的。”

    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。

    李广显然也防着陈越。虽然他们在分钱,但李广知道陈越跟赵王爷走得近,生怕他触碰到那些太深层的秘密。

    陈越心头一凛。这死太监,果然是只笑面虎。

    但他面上却装作没听懂其中的深意,依然憨厚一笑,像个只懂赚钱不懂政治的手艺人:“公公教训得是。下官就是个做手艺的,只认牙,不认字。既然这书也没什么看头,那下官就不打扰公公办公了。”

    说着,他就要把手里的《温病条辨》塞回去,同时脚步微动,准备离开。

    “慢着。”

    李成突然伸手,按住了陈越的手背。

    那只手修长惨白,手指冰凉,死死地扣在陈越的手腕脉门上。

    “陈大人既然拿了,就多看两眼。这本书……兴许真有什么治病的良方呢。”

    李成的目光并没有看陈越,而是越过陈越的肩膀,直勾勾地落在他身后那排书架上。特别是那本封皮破烂的《素问》所在的位置。

    那眼神,带着一种探究,一种怀疑,甚至……一种了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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